怪她看不懂自己当年的隐忍吗,怪她把心一横就赌气离开家吗?那她是否又怪过自己这个当妈的不够强大,让她们从小就背负债务呢?
一家人,哪里有不顶心顶肺的时候,就像抱团取暖的刺猬,不是你戳到我,就是我扎到你。
但到了最后,还是想要头碰头地窝在一起。
其实看着纪年和纪岁,她们身上都有着自己的某一面。
时而坚忍,时而决绝,时而没心没肺,时而又两眼一闭豁出去。
“回家就好。”
“阿妈……我最近有些关于囍帖街的想法,”
她把凳子往前靠了靠,暖黄色的罩灯照在她头顶,“想讲给你听听,你给点建议。”
何美珍有点诧异,又似乎等了这一刻许久,“早该说了……”
一家人,就应该有商有量,不要什么事都一个人扛。
关关难过关关过,步步难行步步行。
灯光照着她们的影子斜斜映在墙上,像是头碰着头,互相依偎。
“呐,你们背着我倾密计,”
纪岁不知何时起了床,靠在门框笑着打呵欠,“别忘了还有我,万大事,我们三仔乸[1]一起来……”
纪年笑笑,将身旁的凳子拉开。
万籁俱寂下的热带夜,风吹得玻璃嗡嗡作响。
家家户户关门闭户,搬空阳台绿植,胶布米字型贴玻璃,抹布一字排开封窗台。
等台风。
-
早上,阴天,风雨并没有来。
江边会所的落地大窗望出去,云层压得很低,江面一片平静,像一条灰绿色的绸带。
“裴少爷,这边请,”
会所侍应生引着裴烁入内,他看了他一眼,这个眼尾有着一颗黑痣的年轻人和其他的侍应生都一样,受过上头的特意叮嘱,喊他裴少爷。
会所的大厅连着后院都被包下,宁静雅致的连廊侧厅显得有点空旷,中间显眼地摆着一张鲜亮的绿绒桌球台,左边静静地放置着一台德州扑克,右边则是一张棋桌和品茗区。
“来一局?”
钟俊豪擦着球杆,一双狐狸眼眯着看他,“斯诺克,会吧?”
裴烁摇摇头,不说不会,也不说不打。
他的目光漫不经心地越过钟俊豪的肩头,穿过那面透亮无尘的落地玻璃,看向那江面。
“哦哟,斯诺克啊,”
他身后的钟明辉噙着笑走上前来,挑了一支杆,“好久没打了,阿豪愿意跟拉叔打一局吗?”
“拉叔真会讲笑,我初初学台球就是你教的,师父可要让着点徒儿,别让我得零鸡蛋这么没面子才是。”
钟俊豪话音刚落,便见侍应生领着钟明丰、裴兰、钟嘉怡和叶家一行人款款步入。
叶咏欣一见桌球就两眼放光,拉着钟嘉怡的手快步走过来观战。
她站在裴烁隔壁,歪了歪头:“从进来你就一直盯着明丰叔,怎么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?”
钟明丰这半年对外都一直抱病不出,甚少出现在公众面前。
如今看来是清减了些,但精神似乎还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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