风陵渡的血腥气仿佛还粘附在“骸字营”
每个人的皮袄上,混杂着新缴获的粟米和粗盐的味道,在鹰嘴岩下的临时营地里弥漫。
堆积如山的粮袋带来了短暂的喘息,却也引来了新的危机——行踪暴露的阴影,如同盘旋在头顶的秃鹫。
独眼将几件从赵军尸体上扒下的半新皮甲捧到李长天面前,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讨好:“狼帅,您看这甲…您换上吧?您身上这件…该换了。”
他指的是李长天身上那件从流寇刀疤脸身上剥下、沾满血污、多处破损的厚皮袄。
李长天靠坐在冰冷的岩石旁,残腿包裹在粗糙的夹板中,肋下的溃烂在厚实的皮袄下持续散发着低烧般的闷痛。
他脸色灰暗,嘴唇干裂起皮,唯有那双眼睛,深潭依旧,冰冷地扫过那几件相对完好的皮甲,最终落在自己沾满血污、散发着腐败和血腥混合气味的破袄上。
他没有拒绝。
在独眼的帮助下,他沉默地脱下那件见证了他从废墟爬出、雪夜搏杀的破袄,换上了一件赵军什长制式的、带着铁片镶缀的皮甲。
冰冷的金属片贴合在伤处,带来一阵刺痛,却也传递着一种异样的、属于“权力”
的坚硬触感。
这细微的改变,如同某种无声的仪式,宣告着“狼帅”
的彻底消亡与“骸字营主”
的冰冷诞生。
“粮,藏进西坡冰窟。
只留三日口粮。”
李长天系紧皮甲束带,声音沙哑,不容置疑,“哨位,前出三里,双岗。
凡靠近者…”
他顿了顿,眼中寒光一闪,“…杀。”
命令简洁、高效、冷酷。
没有解释,没有余地。
独眼心中一凛,立刻应道:“是!”
他明白,风陵渡的杀戮只是开始,赵军的报复随时会来,而他们这点人手,经不起任何意外。
深夜,寒风在岩缝间呼啸如鬼哭。
临时挖掘的地窝子里,骸字营的士兵们挤在微弱的篝火旁,裹着缴获的毛毡,贪婪地汲取着一点可怜的暖意。
鼾声、伤痛的呻吟和冻得牙齿打颤的声音混杂在一起。
值哨的是刀疤脸老兵和少年兵阿木。
两人缩在营地外围一处背风的岩石后,裹紧单薄的皮袄,警惕地注视着漆黑一片的山谷。
“妈的…这鬼天气…骨头缝都冻透了…”
刀疤脸啐了一口,搓着冻僵的手,低声抱怨。
他瞥了一眼旁边蜷缩着、脸色苍白、身体微微发抖的阿木,没好气地低吼:“小崽子,精神点!
眼睛放亮!
要是让赵狗的探子摸上来,老子第一个剁了你!”
阿木猛地一哆嗦,惊恐地点头,努力睁大眼睛看向黑暗。
然而,恐惧和寒冷让他根本无法集中精神。
他下意识地将手伸进怀里,紧紧握住那枚冰冷坚硬的半块狼头铜符。
耶律大石亲卫死士的信物…像一块烧红的烙铁,烫着他的手心,也灼烧着他的良心。
风陵渡那几颗滚落的人头,李长天那毫无波澜的冰冷眼神,还有眼前这个随时会杀人的老兵…都让他感到窒息般的恐惧。
(第1页)
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,否则将出现无法翻页或章节内容丢失等现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