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说得有条不紊,三言两语便将事情安排妥帖。
用不着霜太太出主意,她反倒楞在那里,有些英雄无用武之地的尴尬与惆怅。
她仍怕他还有余怒未发,偷偷窥他。
榻正对着卧房的门帘子,门帘子正对着里头的床。
因此看他的侧脸,一并也将余光望到卧房里头去,仿佛是有个女人睡在他不露声色的眼底。
她忍不住去猜想,他有没有一点不舍与怀念。
就像他每次离家,抛下她的时候,有没有那么一点?
其实连玉朴自己也不知道,他没这空余的时间。
仕途的路何其凶险,今日急浪明日朔风,根本没有一点给他向后怀念的空闲。
他没功夫哭,也没功夫想,还有一班府衙布政司的官员等着为他践行。
所以仅是将唐姨娘的棺椁送到小慈悲寺停放的那日他跟着去一趟,吩咐了管家几句,便先行离寺。
他那日穿的是通身牙白的圆领袍,领口袖口上金线绣着细细一圈相互勾缠的如意纹。
那白与灵幡的惨白不一样,带着一点柔和的黄,使人感到亲切温暖。
但他走过月贞身边所刮过的风,又是比雪还冷的一种震撼。
月贞也数不清第几回见识到爱里的残酷与惨烈,不过都是在别人的故事里。
她以为像琴太太与大老爷,或是霜太太同玉朴这样的爱惨淡一些是理所当然的,因为他们老了,她也没见过他们好的时候。
但她见过唐姨娘与玉朴好的时候,尽管两个人年纪上有差距,但称得上郎才女貌,天作之合。
玉朴也的确宠爱过她,从月贞听说的无数桥段以及霜太太的妒意里。
因此玉朴今时今日的冷漠,带给她的除了震撼,还有怀疑。
人真能如此无情?
棺椁停放在小慈悲寺二重殿的偏殿内,不大不小,正够容纳一班守灵的下人。
唐姨娘是姨娘,论不上要阖家来服丧。
连虔哥也不必来,只派了几房下人充作孝子孝女到寺里随灵。
月贞踅到棺椁前,将那乌木料子摸一摸,是一声安慰与疑问。
迎头在棺椁那头看见了疾,他立在那里,岑寂的目光仿佛告诉给她一个答案。
人就是这么回事。
月贞打了滴泪在棺椁上,她忙用帕子揩干了,但水的印子还在上头,洇成漆黑一块,犹如一片灰败的心。
她沉默着走开,也没有情绪去歪缠了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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