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胡强一边看着,十分地不耐烦,他不明白这些斯文人哪里来的这么多的眼泪,好心地催促着说:“有什么怎么办的?又不是生离死别,哭什么?日本人的时间长不了,我们很快都会回来的,你放心好了。”
我们?卓文眼神复杂地看了胡强一眼,什么时候他和他们成了“我们”
了?
他苦笑,仍然强撑着安慰黄裳:“他们说得没错,我早也知道日本人必败,汪政府必散。
但是我已经身陷泥污,抽身不得。
这个时候去投国民党,老蒋未必要我;奔共产党呢,又怕赌大开小;可是又没有解甲归田的勇气……这回的事,倒是替我下了决心了。”
黄裳更加难过,忽然想起一事,回头向胡强问道:“今天是几月几号了?”
卓文答:“十一月十一日。”
黄裳便不说话,流下泪来。
胡强又是不懂。
卓文却思索一番,忽然省起,这本是白娘子和许仙的结婚之日,黄裳曾经自比白蛇,却偏偏在这一天同他分离,难免多心。
他们望着滔滔的江水,心头同时涌起神话中那水漫金山的的壮丽画卷。
她这个白娘子,终于要累得丈夫逃亡了。
想到白娘子与许仙,也就想起了他们的西湖之游。
卓文握着黄裳的手,让彼此十指交叉,又抽出来将自己的手心贴着她的手心,两人泪眼相望,无语凝咽,耳边却都同时响起新婚之初他们在西湖上的对话来——
“卓文,你说,两个人到底可以有多近?”
“黄裳,我要你知道,我们已经彼此穿越,密不可分。
如果将来有一天我们不得不暂时分开,但是我们的心还会在一起,彼此相印,密不可分。”
汽笛响了。
宛如无常催命,阎王叫你三更死,不得拖延到五更。
卓文叹一口气,回过身来帮着胡强一边一个扶着裴毅上了船,然后站定,最后一次回头。
但他看的,却不再是黄裳,而是黄浦江岸明灭的灯火。
江风吹过,雨终于落了下来,缠绵淅沥,若有若无,江岸的灯光依稀朦胧,似近还远。
卓文举起手,向空中微微招了招,似在做无言的告别。
都说上海是冒险家的乐园,他这个农民之子,以流浪之身,远渡大江南北,终于在上海寻得一栖之地,享尽荣华。
而今恩爱情仇,都要一并抛弃了,为了他并不理解的革命。
他曾向黄裳许过誓——“你说过,要同我天上地下,生死与共;而我对你,也是水里火里,永不言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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