雨水顺着诊所的玻璃窗蜿蜒而下,像一道道透明的伤疤。
祁煜揉了揉发酸的后颈,墙上的时钟已经指向十一点十五分。
他应该早点下班的,但那个发烧的孩子来得太晚,作为社区诊所唯一的全科医生,他没法拒绝。
正当他准备关灯时,门铃突然响了。
"
抱歉,我们已经——"
祁煜的话戛然而止。
站在雨中的青年浑身湿透,白衬衫黏在消瘦的身体上,发梢滴落的水珠在脚边汇成一小洼。
但最让祁煜呼吸停滞的,是那人左腕上狰狞的伤口,被雨水冲刷得发白,却仍在渗血。
"
白...黎?"
青年抬起头,雨水顺着他的睫毛滴落。
二十三岁的白黎比祁煜记忆中更加轮廓分明,唯有那双眼睛依旧像小时候一样,在暗处泛着猫科动物般的微光。
"
哥哥。
"
他轻声说,嘴角扬起一个熟悉的弧度,"
我手疼。
"
祁煜的医用剪刀第三次从手中滑落。
消毒灯下,白黎手腕的伤口像一张咧开的嘴,边缘参差不齐——典型的自残伤,他见过太多,但从未想过会在自己弟弟身上看到。
"
忍着点。
"
祁煜用镊子夹起缝合线,声音比想象中沙哑,"
什么时候回来的?"
"
今天下午。
"
白黎的目光黏在祁煜脸上,"
我去了老房子,但新住户说你们搬走五年了。
"
"
你们"
这个词让祁煜手指一颤。
白黎离开那年他刚上大学,现在诊所墙上的执照显示他已经是个执业医师。
五年,足够一个男孩长成男人,也足够把记忆里的圆脸小孩变成眼前这个看不透的青年。
"
怎么找到这里的?"
白黎眨了下眼:"
护士站说城西社区诊所有个很温柔的祁医生。
"
他忽然向前倾身,酒精味混着雨水气息扑面而来,"
她没说哥哥现在这么好看。
"
祁煜后颈的汗毛竖了起来。
这个距离太近了,近到他能数清白黎睫毛上未干的水珠。
十五年前那个雪夜,他第一次见到5岁的白黎时,那孩子也是这样突兀地凑近,用冰凉的小手摸他的脸。
"
别动。
"
祁煜稳住声音,继续缝合,"
这些年...过得好吗?"
白黎突然抓住他的手腕。
缝合针刺破皮肤,在橡胶手套上留下一个红点。
"
哥哥在发抖。
"
白黎歪着头,"
是因为冷,还是因为...怕我?"
诊室的白炽灯在那一秒似乎闪烁了一下。
祁煜想起白黎十二岁那年,因为他在学校多说了几句话给同桌女生,第二天那女孩的课桌上就出现了一只死麻雀。
当时白黎也是这样歪着头问:"
哥哥更喜欢她还是我?"
"
别胡说。
"
祁煜挣脱开来,转身去拿绷带。
他能感觉到白黎的视线像蛛丝一样黏在背上,"
治疗结束后我带你回家。
"
"
家?"
白黎的声音突然有了温度。
祁煜没看见他身后,白黎用指尖蘸取手腕渗出的血,在就诊椅上画了一个小小的爱心。
就像他们第一次见面时,在孤儿院积灰的玻璃上画的那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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