皮皮盯着作业本上模糊的字迹,铅笔在纸上戳出一个个小洞。
自从戴上这副黑框眼镜,世界像是隔了层磨砂玻璃,连窗外叽叽喳喳的麻雀都成了灰扑扑的小团子。
爸爸推门进来时,正撞见他把放大镜架在眼镜上,鼻尖几乎要贴到书页上。
“明天跟我去钓鱼。”
猴爸爸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。
他手里握着两根竹制鱼竿,竹节处还留着新鲜的切口,“老渔夫黑熊爷爷说,水边的风能洗亮眼睛。”
清晨的露水还挂在芦苇上时,他们已经坐在了湖边的柳树下。
皮皮把眼镜放在草帽上,试着用肉眼看远处的水纹,却只看到一片晃动的银白。
爸爸教他把蚯蚓穿在鱼钩上,冰凉的黏液沾在指尖,比游戏手柄的震动更真实。
“看水面上的浮漂,”
爸爸指着那抹橙红色,“它动一下,你就跟着眨次眼。”
浮漂在晨光里轻轻摇晃,像系在水面的小灯笼。
皮皮学着爸爸的样子,眼睛跟着浮漂起落,起初酸涩得直流眼泪,后来渐渐找到节奏——浮漂沉下去时,他就望向远处的芦苇丛;浮漂升起时,再收回目光。
白鹭掠过水面时,翅膀展开的弧度清晰了些;对岸的野菊花丛,也慢慢显露出黄色的轮廓。
“鱼来了!”
爸爸猛地提竿,银色的鲫鱼在空中划出弧线,鳞片上的水珠像碎钻般落下。
皮皮慌忙握紧自己的鱼竿,却感觉手心一空——鱼线被拽得笔直,竹制鱼竿弯成了漂亮的弓形。
“稳住!”
爸爸按住他的手,“感受鱼在水下的力量。”
那是条比皮皮手掌还长的鲈鱼,挣扎时带起的水花溅在他脸上。
当他终于把鱼拉上岸,看着它圆睁的眼睛和银色的鱼鳞,忽然觉得比游戏里的虚拟奖杯更有分量。
爸爸笑着把鱼放回湖里,“我们钓鱼,是和水做朋友,不是要征服它。”
中午在柳荫下吃干粮时,皮皮发现爸爸的手指布满老茧,却能精准地打捞出水里的落叶。
“你爷爷教我钓鱼时,说眼睛要像鹰隼,既要盯着眼前的浮漂,也要看见远处的云。”
爸爸指着天边,“你看那朵云,像不像去年我们摘的大芒果?”
皮皮眯起眼睛,没戴眼镜的世界虽然还有点模糊,但那朵云的轮廓确实在慢慢变成芒果的形状。
风穿过芦苇荡的声音沙沙作响,水鸟的鸣叫清脆得像玻璃珠子落地,这些声音在游戏里从未听过。
他忽然明白,爸爸带他来钓鱼,不是为了钓上多少鱼,而是让眼睛重新学会追逐流动的光,让耳朵听见风的方向。
太阳西斜时,他们收起鱼竿往回走。
皮皮的眼镜还放在草帽上,却能看清路边蒲公英的绒毛,甚至能数出蚂蚁搬家的队伍有多少只。
“爸爸,”
他忽然停下脚步,“明天我们还来吗?”
爸爸的笑声惊起了树梢的麻雀,“只要你愿意,我们可以等芦苇长高,等荷花开花,等秋天的候鸟飞过来。”
皮皮蹦蹦跳跳地跟在后面,夕阳把父子俩的影子拉得很长。
他知道,有些清晰,不是靠镜片,而是靠慢慢睁开眼睛,看见风的形状,水的皱纹,和真实世界里每一个跳动的瞬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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